誰愛這不息的變幻
-----林徽音文集 1931年發表於
誰愛這不息的變幻,她的行徑?
催一陣雨,抹一天雲霞,月亮,
星光,日影,在在都是她的花樣,
更不容峰巒與江海偷一刻安定。
驕傲的,她奉著那荒唐的使命:
看花放蕊樹凋零,嬌娃做了娘;
叫河流凝成冰雪,天地變了相;
都市喧嘩,再寂成廣漠的夜靜!
雖說千萬年在她掌握中操縱,
她不曾遺忘一絲毫髮的卑微。
難怪她笑永恆是人們造的謊,
來撫慰戀愛的消失,死亡的痛。
但誰又能參透這幻化的輪迴,
誰又大膽的愛過這偉大的變幻?
昨日在93巷人文空間上蘇老師的課,課前翻到「林徽音」的這首詩,回家後便從網路上剪貼下來,在睡前看了兩遍,躺在床上想她所講的這一切,想到睡著。今天醒來,果然在卡繆的書上找到類似的描述。哈!又是卡繆,這幾天覺得自己有點像是在抄書一樣,不過感覺很棒,可以把重點節錄下來,更清晰地把關鍵印入腦海中。加上又可以跟其他經歷交錯驗證,所以就很開心地逐行獨句慢慢享受。
這次拿「受蠱者」這篇來呼應「誰愛這不息的變幻」。
如果斯塔夫洛夫相信,則他不以為他相信。如果他不相信,則他不以為他不相信。(饒舌的 paradox 又來的!哈)
「我的領域,」歌德說「是時間。」這真是荒謬的言論。荒謬的人到底是什麼呢?那便是不否認永恆亦不服侍永恆的人。並非那種鄉愁對他陌生,而是他寧取自己的勇氣與推論。前者教他「無興趣地」活下去,憑著他的所有活下去;後者告訴他,他的極限。確定了他受時間所限的自由,他沒有未來的反叛和凡人的意識之後,他在生命的大限內,活過自己的旅程。那便是他的領域,那便是他的行動,除了自己的判斷之外,他抵禦一切判斷。對他來說,更偉大的一生並不意味著彼生。那樣是不公平的。我在此所說的甚至不是那種毫無價值的永恆 --- 所謂的後世。
「一切都是被允許的。」伊凡卡拉馬助夫說。這也含有荒謬的成分。但是他不能就粗俗的意義來解釋。我不知道人們是否曾經指出那不是一陣舒解或歡樂的迸發,而是對某事實一種痛苦的承認。上帝賦予生命某種意義的確然性,遠超過不受懲罰而行惡的能力。做個抉擇並不困難;但是根本就沒有抉擇,因此痛苦便產生了。荒謬並不解放;它束縛。它不授權一切行動。「一切都是被允許的。」並不意味著沒有任何事會被禁止。
所有的道德系統都基於這個觀念:行動必然會產生使其合法或證明其不合法的後果。一顆荒謬的心只能判斷吾人必須以冷靜的態度來考量那些後果。它準備全部付清了。換句話說,可能有負責的人,但沒有有罪的人 --- 根據它的說法。至多,這種心靈會同意使用過去的經驗作為其未來行動的基礎。時間會延長時間,生命會服侍生命。在這領域中,它又受到了限制,又充滿了各種可能性,除了他的清晰外,他身上的一切對他似乎都變成不可預見的。那麼,有什麼規則會從那不可理解的秩序中產生呢?唯一可能教會他的真理是非正式的:它走向生命,在人群中展開。(這裡可真的要注意他的代名詞「它」跟「他」的不同了,還真的不容易從這些拐彎抹角的語句中發現真正要表達的意思,不過後面會講清楚,這裡所承接的是在講一種對道德價值判斷的冷靜反叛,但為什麼要顛覆它呢?)
...當他從盧梭那兒獲得結論,說人必須爬行;或者從尼采那兒獲得結論,說人必須虐待他的母親(不曉得這是怎樣的一個故事,但我知道尼采小時候被母親---虔誠的清教徒,影響甚大。)。「荒謬是必要的,」一個現代作家說,「做呆子倒是不必要的。」我要處理的態度只有考慮過他們的矛盾對立後,才會獲得它們的全部意義。...就這點而論,所有的經驗都是漠然的。有些經驗能服侍人,有些更能傷害人。如果他有意識的話,它們便服侍他。否則的話,那便毫不重要:一個人的失敗包含自我(而非環境)的判斷。(這裡所談的就是為什麼要對一切判斷做自我的省思與考量,那便是從所有一切的矛盾中,找出自己所能營建出來的意義,因此對於道德系統的顛覆,其實是在從事一種重新建構的工程,俗世的論述系統只是用於環境;但個人的論述,則僅適用於存在的個體。)
任何使人工作或激動的事物都利用希望。因此,唯一不說謊的思想便是貧瘠不毛的思想。在荒謬的世界裡,概念或生命的價值是由它的貧瘠來衡量的。(這句結論真的說得太好太好了。)
在進入呼應「誰愛這不息的變幻」之前,要先引述一個今天看到的新聞:「來台尋骨灰、上墳美癡情男不忘舊愛」。故事簡介是這樣的(詳細請看連結) --
年近四十歲的美國男子林建國,拖著一隻義腳,二日千里迢迢到宜蘭,在警方協助下,好不容易才找到十年前車禍死亡的第二位女友骨灰存放處。祭拜後,再連夜搭火車趕赴台南,要到十三年前因意外死亡的第一位女友墳上致意,因為八月二日是她的生日;這位老外的款款深情,感動許多人。
這故事在講人生真的太無常,此男子的兩個女友都遇到「機車」慘死,他自己則是被火車壓斷腳。這就是不息的變換,你相信嗎?或者說你不相信嗎?這自然定律中所呈現出來的荒謬,是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呢?「難怪她笑永恆是人們造的謊」,「任何使人工作或激動的事物都利用希望」,「一個人的失敗包含自我(而非環境)的判斷」,「除了他的清晰外,他身上的一切對他似乎都變成不可預見的。」,「瞭解他的極限,『無興趣地』活下去」,「我的領域是時間。」...
是的,在這通篇當中我無法用一段簡短的語句來做結論,只能把說過的一切再謄寫一遍,在謄寫完之後,自己更清楚地知道這些故事與話語是如何呼應的。我好不愛這這偉大的變幻,但又不能不愛。那位獨腳美男子會知道我在說什麼嗎?他跟卡繆與林徽音還有我,又有什麼關係?
我說:「一切都是被允許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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